我的母亲
作者:张伯良
母亲离开我们三十多年。每当忆起她,那张憔悴却坚毅的面庞便清晰浮现,眸中盛满不变的慈祥和蔼。
母亲的故乡在东丽区泥窝村,与邻近的卧河村皆毗邻海河,傍水而建。作为家中长女,她自幼便帮姥姥姥爷操持家务、耕种农田,岁月早早将勤快、善良、宽容的品格刻进了她的骨子里。
十八岁嫁入张家时,母亲比父亲小七岁。父亲常年在外奔波谋生,里里外外全凭母亲一人张罗。我出生后,家庭突遭变故,母亲为护全家周全,对子女管教极严。她总叮嘱我们:“在外少言寡语,待人需谦和有礼,遇事务必多看少说,切不可逞强出头。”夜幕降临时,她极少允许我们外出玩耍,若发现谁不在家,定会再三出门呼唤寻找,生怕孩子惹来事端。
母亲中等身材,举止端庄大方,一生勤谨爱洁。农忙时她下地劳作,入夜收拾完家务,又在昏黄油灯下缝补衣袜,终日辛劳不辍。家中虽无华贵陈设,却永远洁净整齐、井井有条。她擅长女红,针线功夫极佳。我们的衣裳纵使简朴摞补丁,也总是洗得纤尘不染、缝得平整妥帖。晴好天气里,母亲总要把我们唤到院子里,用笤帚抽打我们身上的尘土。轮到我时,她总笑着嗔怪:“到底是大哥,怎么总比弟弟妹妹们脏些?”逢洗头洗脚,她必定打上两遍肥皂、一遍碱面,再用清水冲洗两次,往往要半个时辰才能完工。我常被肥皂迷了眼,或是弄湿衣裳,那时只觉这是苦差事,如今回想却是最温柔的牵挂。
生活的重负压垮了母亲的身体——三十一岁那年,她便因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脏病告别了田间劳作。因家境贫寒未能及时医治,她从此疾病缠身,却仍强撑着操持家务,只为让我们安心读书工作。
母亲的爱毫无保留。记忆中,一切好东西她都留给子女,即便在坐月子需要补养身体时,也将为数不多的营养品分给我们。后来,爷爷突发精神疾病,行为嚣张暴躁,奶奶无力管束,母亲便拖着病弱之躯日夜照料。她对公婆的孝养,早已超越了世俗的责任,成为刻进骨子里的担当。看着她单薄却坚挺的背影,我读懂了什么是坚韧,什么是义无反顾的责任。
母亲一生善良仁厚,遇事总先为他人着想。三叔早年外出闯荡,回来时仍家徒四壁。眼看子女长大急需盖房,却因缺几根房檩一筹莫展。奶奶央求母亲拆掉一间厢房支援三叔,母亲虽为难,却一口应下,还让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前去帮忙。多年后三叔提起此事,仍对母亲怀有感恩之情。
我婚后曾与妻子闹矛盾,妻子负气回了娘家。母亲不顾自己身体不适,反复给我讲道理:“你们都有两个孩子了,还有什么过不去的?赶紧把媳妇接回来,一家人好好过日子。”她句句为我的家庭着想,全然不顾自己夹在中间的为难。后来,我听了母亲的话,与妻子和好如初。在我读大学的四年里,妻子在家辛勤持家、抚养儿女毫无怨言。这一切,皆得益于母亲当年的苦心劝解。
如今母亲已长眠于海河之畔,但她教会我的善良、坚韧与责任,早已融入我的血脉,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传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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